《红楼风云人物》-康白情 高歌五四的新潮诗人
时间:2022-08-29 19:51

康白情的一生就像一道流星在空际闪过。他曾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闯将,积极投入文学革命,以创作新诗而闻名,被誉为“新潮诗人”。他参与发起成立新潮社、少年中国学会、北京大学平民教育讲演团等,为五四运动鼓与呼,在风起云涌中成长为一名学生领袖。


康白情


新诗别树一帜

 

1896年,康白情出生于四川省安岳县,从小接受私塾教育,20岁考入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次年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就读。康白情才华横溢,喜欢写诗。1919年春天,他和李大钊、王光祈、潘力山一起前往通州游览,谈及国家前途命运,李大钊叹道:“古之人天下有故,则逐鹿中原,亦一乐也!不知我辈当彼则何如?”这一番话,深深触动了康白情,不禁感慨万千,赋诗《浪淘沙》,诗句中写到“尽将清泪洗年华”,以此抒发自己的忧国忧民之情。

 

胡适、陈独秀等人在《新青年》提倡撰写白话诗,推进新文化运动发展,康白情紧随其后,探索新诗创作。他在《新潮》第1卷第4期发表诗歌《雪后》《棒子面》《先生和听差》,这3首诗成为他的新诗处女作。

 

雪后北河沿的晚上,没有轧轧的车声,呖呖的歌声,哑哑的鸟声……

 

这首《雪后》相较于胡适等人最早创作的新诗,对白话的运用已经较自如,基本摆脱旧体诗和俗语歌谣的束缚,展现出新诗独有的韵味。随后,康白情一发而不可收,又在《新潮》发表许多新诗作品,由此被人们誉为“新潮诗人”。

 

1919年7月1日,少年中国学会成立,康白情应李大钊之邀,共同创办《少年中国》。康白情在这份杂志发表了许多新诗和评论,使其成为新诗运动的重要阵地之一。特别是他在第1卷第9期发表的《新诗底我见》,较为系统地论述了他对新诗的见解,主张要打破传统旧诗束缚,放任抒写自我性灵,大胆解放诗体,要“自由吐出心里的东西”。

 

康白情等人对新诗的探索,使白话诗从白话文中区别开来,一时引起各方关注。尚是北大学生的康白情在新诗领域所享盛名,甚至不亚于早期写白话诗的胡适、刘半农、周作人等人。首倡白话诗的胡适,对康白情的新诗十分欣赏,称“同调的却只有康白情氏一人”“白情在这四年的新诗界,创造最多,影响最大”。同为川籍诗人的郭沫若在开始进行新诗创作时,也深受康白情影响,他在《我的作诗经过》里说:“我第一次看见的白话诗是康白情的《送曾琦往巴黎》”“那诗真真正正是白话,是分行写出的白话”“我看了也委实吃了一惊,那样就是白话诗吗?我在心里怀疑着,但这怀疑却唤起了我的胆量(指写新诗)。”康白情等人在新诗创作上的突破,影响了许多人,也有力地促使新诗从晚清“诗界革命”真正过渡到“新诗运动”。

 

高歌五四运动

 

康白情善于写景抒情,他的诗还与时代相呼应,为时代唱新声。身处轰轰烈烈的五四时期,受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和李大钊等人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劳工神圣”思想也渗进了康白情的诗作之中。他写了很多“民众化”的诗篇,并说自己的诗在“新文化运动里随着群众的呼声,是时代的产物”。

 

面对国家破败的局面,怀有强烈政治热情和抱负的康白情,不断在诗中表达对改变国家现状的热切盼望,呼唤为这黑暗的世界“多带些光明回来”。他把希望的目光投向获得十月革命胜利的俄国。他在《暮登泰山西望》中毫不掩饰对十月革命的向往、对真理的追求:

 

白日隐约,暮云把他遮了。……

破哟!破哟!莫斯科的晓破了!莫要遮了我要看的莫斯科哟!

 

受“劳工神圣”思想影响,他不吝笔墨描写工农生活,反映社会存在的种种不平,对劳动者特别是对劳动妇女的命运予以关注和同情。他发表《大学宜首开女禁论》一文,极力主张妇女解放运动,认为女禁是“人类的污点”,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他的《女工之歌》,描画她们的生活,借女工之口嘲讽资本家,把工人对资本家的愤怒表达出来,也流露出对工人悲惨命运的深深同情。他描写工农生活的诗作,最有名的一首是《草儿》(最初名为《牛》),也是他的代表作,实现了思想性和艺术性的完美结合。

 

草儿在前,

鞭儿在后。

那喘吁吁的耕牛

正担着犁鸢,

眙着白眼,

带水拖泥,

在那里“一东二冬”地走着。

“呼——呼!……”

“牛吔,你不要叹气,

快犁快犁。

我把草儿给你。”

“呼——呼!……”

“牛吔,快犁快犁。

你还要叹气,

我把鞭儿抽你。”

牛呵!——

人呵!

草儿在前,

鞭儿在后。

 

诗中,他把劳动人民作牛,看似描写耕牛劳作的艰辛,实则暗喻同它一起犁地的劳苦农民,认为他们的命运如同耕牛,吃的是草,受的是鞭挞之苦,一生都处在“草儿在前,鞭儿在后”的社会现实中,把劳苦大众生存环境的险恶与无情表现得形象而深刻。

 

康白情的新诗大多作于五四高潮时期,描绘了一幅幅五四运动的画面,洋溢着浓郁的时代气息。

 

《送许德珩杨树浦》一诗中,他描写爱国青年学生在五四运动中昂扬激奋、慷慨激越的呐喊场面:“暴徒是破坏底娘;进化是破坏底儿。要得生儿,除非自己做娘去!”鼓励学生们要有“牺牲的精神,创造的生命”。北洋军阀政府对参与运动的学生进行迫害,有的爱国学生被迫出走,有的被捕入狱。康白情在《慰孟寿椿》一诗中,真实地描写了爱国青年学生所遭受磨难,流露出愤慨与同情,又展现出面对困难的无所畏惧:“哪一年的好庄稼不经大雪?哪一个好人不遇些盘根错节?我们不入狱,谁入狱?哪一朵好花不受风折?”“这正是你!这正是你的人生价值!”在《三十踏青会》一诗中,他通过描写五四运动后爱国青年举行踏青讲演会的场景,表现出爱国学生勇于探索的精神和生气勃勃的英姿。

 

这些诗篇,是风起云涌的五四运动的真实反映。康白情以一个热血青年的激情、敏锐和勇敢,与“新青年”相呼应,与广大的“中国少年”相呼应,吟出了一个时代的风云激荡。

 

南北奔走的学生领袖

 

康白情思想活跃,积极参加各种社团活动,到北大后很快就在学校崭露头角,沐浴五四风云的洗礼,成长为学生运动领袖。

 

1918年12月,在陈独秀、李大钊和胡适等人支持下,康白情和傅斯年、罗家伦、徐彦之、俞平伯等20余人成立了新潮社,次年1月创办《新潮》杂志,宣传文学革命,提倡白话文,迅速在学生中风靡。康白情在新潮社表现非常活跃,经常与社友们聚会讨论,写诗咏志,“溅我黄儿千斗血,染红世界自由花”,决意为了理想投身社会活动。

 

新潮社成立不久,康白情先后投身少年中国学会的工作,参与发起成立北大平民教育讲演团。由于在各种社团和活动中表现突出,经李大钊力荐,康白情加入了北大学生会。五四运动前夜,校长蔡元培把康白情和傅斯年、罗家伦、许德珩、段锡朋等几位学生召集一起,告诉他们北洋军阀政府将同意和约中关于山东条款(德国特权全部转交给日本)的消息。他们听到后情绪非常激愤,迅速组织各校学生代表,召开千人大会,商定第二天举行游行示威,并着手筹划和组织五四游行。五四运动爆发后,康白情和许多新潮社成员一起,积极投身运动,成为运动骨干。

 

五四运动刚刚结束,康白情受邀前往上海,给即将赴法勤工俭学的四川同乡介绍五四和新文化运动情况,号召大家讲科学、争民主、做白话文和白话诗。这次演讲,给当时即将前往法国勤工俭学的学生陈毅,带来了思想上的巨大冲击和震荡。他到巴黎后还念念不忘,经常抽空读康白情推荐的书目。爱好写诗的陈毅表示,以后不再作旧诗,要成为一个有新思想的新青年。

 

为更好推动学生参与社会活动,1919年9月,各地学生代表在上海召开中华民国学生联合会总会,康白情被推举为理事,并受聘担任《中华民国学生联合总会月刊》总编。学联理事会通过康白情“吾人此后唯一天职在乎尽力于文化运动”的提议,继续以新文化运动来推动社会革命。

 

对五四后学生运动该何去何从的问题,康白情等人也在思考探索。受胡适等人影响,康白情更倾向于采取渐进的文化运动方式来推动社会变革,认为只有改变国人的思想才能真正改变中国社会。1920年1月,康白情和张国焘、许德珩、天津女学生刘清扬到上海拜访孙中山先生,请教社会革命走向问题。

 

谈到五四运动时,孙中山说:“你们反抗北京政府的行动是很好的;你们的革命精神也是可佩服的。但你们无非写文章、开大会、游行请愿、奔走呼号。你们最大的成绩也不过是集合几万人示威游行,罢课、罢工、罢市几天而已。如果我现在给你们五百支枪,你们能找到五百个真正不怕死的学生托将起来,去打北京的那些败类,才算是真正革命。”学生们对此不太认同,反问道:“孙先生也掌握过几万人的部队,何以革命还是失败了呢?新文化运动反对旧思想、旧势力,在那里艰苦奋斗,学生们赤手空拳不顾生死的与北京政府抗争,只因为没有拿起枪来,就不算革命吗?”康白情等人认为,还是要以文化运动来改变大众的思想,进而彻底改变旧社会。虽然有些不同的看法,孙中山还是很热情地邀请康白情等加入国民党,但被他们婉言相拒。

 

1920年9月,康白情作为北大5名学生代表之一,被选送到美国留学。他在留学期间筹划组织“新中国党”,由于发表不认同孙中山和国民党的言论,国民党认为其“辱骂总理、丑诋本党”。1929年,南京国民政府当局缺席审判其为“政治犯”,要求各级政府机关“不得任用”。康白情由此求职无门,只得四处游荡谋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先后在广州、海南等地的高校任教。1958年病逝。

 

(执笔:赖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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