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7月12日，《人民日报》第4版刊登一则讣告：著名爱国民主人士、我党的老朋友张申府同志在京逝世。张申府一生经历丰富，是许多重要历史事件的亲历者、见证者：他同李大钊一起筹建北京共产党小组，成为陈独秀、李大钊相约建党的联系人之一，此后远赴欧洲，成为中共旅欧支部负责人之一，为创建中国共产党做出重要贡献。

研究传播罗素哲学

1893年，张申府出生在直隶献县（今属河北）一个官绅家庭，父亲是清末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民国众议员等职。张申府自幼接受严格的传统教育，14岁随叔父到北京，开始接受新式教育。20岁不到就考入北京大学预科学习数学，一年后改名张砾，考入文科学习哲学。正像他后来说的，当时“我所学的是兼乎数学与哲学的……是数学与哲学之间的东西”

1923年，张申府、刘清扬、周恩来与赵光 宸（左起）在柏林留影

求学北大期间，张申府经常泡图书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读到罗素《我们的外界知识》一书，书中观点引发他的共鸣和兴趣。张申府和罗素学历背景相似，对数学和哲学都有研究，自此他千方百计地搜索、阅读罗素著述，开始醉心于研究、介绍罗素哲学。

张申府经常翻译或撰文介绍罗素及其哲学思想。其中，他负责编辑的《新青年》第8卷第2号，集中刊登了《罗素》《罗素的人生观》《梦与事实》《民主与革命》等文章，引起广泛关注，罗素的哲学思想也渐渐被中国青年了解。

罗素曾任英国剑桥大学及美国哈佛大学等校讲师，是一位著名的数理哲学大师。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罗素对西方文明倍感失望，远赴苏俄考察。此时的中国积贫积弱，知识分子迫切需要当时最有名望的大思想家帮助他们解答中国怎么强大的问题。于是，梁启超和蔡元培等人向罗素发出邀请，希望他到北京大学担任访问讲师，为期一年。罗素收到邀请后欣然前来，名曰“寻求新的希望”。

得知罗素即将来华讲学，张申府作为他的忠实拥趸，于1920年9月中旬离京赴沪，前往迎接。在沪期间，他亲耳聆听罗素的“教育之效用”“改造社会的基本原理”等讲演。罗素分析问题深入浅出，说理透彻，切中要害，“很像玉泉山水的爽人宜人，清冽干脆”，让张申府敬佩不已。

结束了上海的讲学，罗素在长沙短暂停留后来到北京。此时，张申府也已回到北京。在北京的日子里，他多次到罗素住地拜访请教，还向罗素介绍北京大学和五四运动，罗素向张申府介绍俄国之行。更多的时候，二人研究哲学问题，张申府认真聆听罗素讲述他的哲学观点，虚心求教并与之一起讨论。

张申府痴迷于罗素哲学研究，从翻译著作、介绍哲学思想入手，欲使国人知道罗素在国际哲学界的贡献与地位，“罗素”的中文译名即是由他首次翻译并一直沿用至今。罗素曾在给一位法国友人的信中写道：“中国的张申府先生，比我还了解我的著作。”可以说，新文化运动时期，张申府是中国研究罗素思想最有心得、介绍最有力的人。

参与创建北京共产党小组

张申府在北大求学期间，正值新文化运动风起云涌之际。图书馆主任李大钊，经常举办一些介绍新思潮的活动，吸引了一批进步青年。时任文科学长的陈独秀也经常来参加活动，北大图书馆逐渐成为校内研究马克思主义的中心。张申府是图书馆的常客，慢慢地便和李大钊、陈独秀熟络起来，也结识了一批进步知识分子。在他们的影响下，张申府参与创办《每周评论》，积极投入《新青年》编辑工作，还踊跃参加少年中国学会等进步团体。

1920年8月，少年中国学会与天津觉悟社等5个进步团体在北京陶然亭召开座谈会。张申府作为少年中国学会代表参加了这次会议。他在发言中极力赞成各团体改造联合，得到大家一致赞同。根据会议决定，张申府草拟了《改造联合宣言》和《改造联合约章》。

9月中旬，张申府前往上海，一方面为迎接罗素来华访学做准备，另一方面和陈独秀商讨建党事宜。此前，陈独秀曾在上海致信张申府，谈到建党一事时说：建党的事在北京只有李大钊和你两个人可以谈。在沪期间，张申府住在老渔阳里2号陈独秀家中，两人多次就党的筹组问题交换意见。陈独秀向张申府介绍了上海建党工作，一致认为既然组织起来了，就要发展，能入党的人最好都吸收到党内来。陈独秀还提出，希望李大钊从速在北方发动，先组织北京小组，再向山东、山西、河南、天津、唐山以及东北、西北等广大地区发展。

张申府回到北京后，即向李大钊汇报了上海的建党情况和经验，他们一致认为必须尽快成立组织，发展党员。1920年10月，李大钊、张申府、张国焘3人在北大红楼李大钊办公室正式成立北京共产党小组，张申府成为中国最早的共产党员之一。

介绍周恩来入党

1920年11月，一艘游轮缓缓驶离码头，此行的目的地是法国马赛，张申府就在这艘船上，他将到法国里昂中法大学教授逻辑课程。

天津觉悟社的刘清扬也在这艘船上。张申府和她结识于3个月前陶然亭的五团体座谈会，此次一同乘船前往法国，有了更多时间交流。在北京的时候，李大钊就曾找刘清扬谈话，希望她能加入共产党，刘清扬因对党不太了解没有立即同意。一个多月的航程中，张申府向刘清扬讲了俄国十月革命，讲了马克思主义，也讲了共产党的性质，使她对党有了新的认识。旅途漫漫，两位年轻人除了谈理想，也谈人生、谈未来，两颗年轻的心渐渐走近。

到达法国后，一经安顿下来，张申府就发展刘清扬加入党组织，并向她求婚。就这样，两位志同道合的年轻人走到了一起。

在法国，张申府还遇到了先期到达的周恩来。两人在陶然亭聚会时见过面，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周恩来清醒的头脑，缜密的思维，对工作兢兢业业的态度，对中国的现状和前途的独到见解，都给张申府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次在法国再次相遇，他乡遇故知，大家都十分兴奋。此时张申府和刘清扬已经结婚，周恩来就时常去他们的住处，一同对各种主义问题进行热烈讨论。经过多次交谈和了解，张申府和刘清扬决定介绍周恩来入党，并与周恩来进行了一次长谈，主要内容是讲俄国十月革命，讲中国的发展趋势，讲共产党的使命。其时，周恩来已在国内接受五四运动的洗礼，对十月革命做过认真的研究，他十分向往社会主义，立志献身于国家民族的解放事业。

1921年春，经张申府和刘清扬介绍，周恩来加入党组织。事后，张申府把介绍周恩来入党一事写信告诉了陈独秀，陈回信表示同意。

领导建立旅欧支部

赴法前，李大钊、陈独秀分别和张申府谈到了党组织的发展问题，希望他到法国后继续发展党员，建立党的组织。1920年5月、7月，赵世炎、陈公培相继赴法勤工俭学。他们到法国后很快与张申府接上关系。后来，张申府、周恩来、刘清扬、赵世炎、陈公培5人在巴黎成立共产党小组，张申府是这个组织的负责人，负责向国内的陈独秀汇报工作。

张申府任职的法国里昂中法大学，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由李石曾、吴稚晖等人为促进中法文化交流，推动中国学生赴法勤工俭学而创办的。但是到了1921年9月下旬，学校单方面宣布拒绝中国勤工俭学生入学，转而招收国内官僚贵族、军阀中的纨绔子弟，学生们对此非常愤慨。在陈毅、蔡和森等人带领下，留法学生积极抗争，要求重新开放里昂中法大学。但是，在中法当局的联合迫害下，斗争失败了，参与斗争的学生被武装押送回国。张申府感到无比愤慨，盛怒之下辞去工作，离开了里昂中法大学中国学院。没了收入，生活无着，张申府和刘清扬只得转往消费较低的德国，周恩来也和他们一同前往。

1922年9月，朱德怀着“到革命的发源地接触原汁原味的革命真理”的远大抱负，在好友孙炳文的陪同下前往欧洲。此前，两人曾赴北京拜访李大钊，可是不巧，李大钊去了南方。他们继而前往上海找陈独秀，但陈独秀认为，朱德曾担任过滇军旅长，是个旧军阀，将他拒之门外。朱德没有放弃，他远赴欧洲，几经辗转，终于在德国见到了周恩来。经过几次长谈，朱德传奇般的经历和坚定的信念深深打动了周恩来。周恩来对朱德和孙炳文说：“同意你们的入党要求，由我做你们的入党介绍人。”“在入党申请书寄往中国而尚未批准之前，暂作候补党员。”周恩来就朱德入党之事请示张申府，张申府认为英雄不问来路，不搞出身论，共产党组织正是需要大量新鲜力量的时候，同意朱德的入党申请。这年11月，经中共旅欧组织负责人张申府、周恩来介绍，朱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由于工作需要，他作为秘密党员，对外的政治身份仍然是国民党党员。

1923年年底，张申府回国，参与黄埔军校筹备工作。1925年在列席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时，因讨论党的纲领与张太雷等人产生意见分歧，负气提出退党。后来，他以爱国民主人士身份参与了许多进步活动，还长期从事哲学、逻辑学的研究和教学工作，成果颇丰。新中国成立后，他曾任北京图书馆研究员，第五、第六届全国政协委员，1986年逝世。

（执笔：常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