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世于今五百年，诸公碌碌皆余子。平浪宫前友谊多，崇明对马衣带水。东瀛濯剑有书还，我返自崖君去矣。”这是毛泽东1918年赠送欲赴日留学的罗章龙的诗。世事难料，诗已作成，行程却未能开启。没去日本的罗章龙留在北京，参加了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先后参与组织陇海铁路工人罢工、长辛店铁路工人罢工、开滦五矿工人罢工及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为北方地区早期工人运动做出重要贡献。

罗章龙

秘密行动小组负责人之一

罗章龙，1896年生于湖南省浏阳市沿溪镇榴花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15年入读长沙长郡中学，与同在长沙就读的毛泽东结为好友。1918年8月19日，毛泽东与罗章龙等由湖南到北京，组织长沙新民学会会员赴法勤工俭学。后因种种原因，罗章龙选择留在国内学习与工作。

1918年9月，罗章龙考入北京大学预科德文班。他怀着对新思潮的热情，积极参与校内各项活动，聆听不同老师对各种思潮的讲授，受益匪浅。其中陈独秀对他的影响最大。

中学时的罗章龙就是《新青年》的热情读者，对陈独秀很是敬仰。进北大后，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与陈独秀交往逐渐增多。陈独秀经常向青年谈起法国大革命和巴黎公社，特别是巴黎市民攻破巴士底狱、建立工人政权的革命壮举，深深影响了罗章龙。

1919年4月，巴黎和会中国外交失败的消息传到国内，学生们义愤填膺。罗章龙参与成立了一个秘密行动小组，并担任负责人之一，决定用暴力的方式制裁卖国贼。罗章龙先让一部分人去探查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等卖国贼的住宅，确定行动路线，又让另一部分人想办法掌握他们的长相特征。当时，政府一些官员经常将个人照片陈列在照相馆，罗章龙便派人到廊房头条胡同的几家照相馆逐一对号。

5月4日当天，游行队伍走到东交民巷使馆区西口时受阻。罗章龙等人秘密协商，把队伍引向位于赵家楼胡同的曹汝霖住宅。由于曹宅大门紧闭，罗章龙等人便搭成人梯，翻过围墙，跳进院内，打开宅门，放进潮水般的学生，痛打了躲在曹宅内的章宗祥。由于找不到曹汝霖，学生们激愤之中火烧曹宅。

之后，罗章龙经常去北京各处演讲宣传。6月3日，他和班里几个同学一起到东城进行讲演，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很快一队军警疾驰赶来，将他们全部逮捕，关押在北河沿北大三院。为了解救被捕的学生，全国掀起了罢工、罢市、罢课的“三罢”高潮。几天后，迫于人民群众的压力，北洋军阀不得不将罗章龙等学生释放出来。

“亢慕义斋”积极分子

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告一段落后，学生们开始回归学校，积极交流探讨各种思潮。其中一些人逐渐转向马克思主义。德语专业的罗章龙如饥似渴地研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更觉马克思主义博大精深，有“皓首穷经”之感。这时候的他，已经不满足于过于广博的研讨方式，开始酝酿新的组织形式，以团结更多志同道合、倾心十月革命道路的人。

当时社会上一些人认为，马克思主义主张“过激”，形同“洪水猛兽”。为避免不必要的干扰和非议，1920年3月，在李大钊的帮助下，北大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秘密成立。罗章龙担任书记，主要负责对外联络工作。经过一年多的准备，马克思学说研究会逐渐走向成熟。特别是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后，为了进一步扩大马克思主义的影响，经过反复商讨，大家决定将研究会公开。

他们决定先在《北京大学日刊》登一个启事，把研究会的牌子打出去。这份启事几经修改，最后由罗章龙定稿。罗章龙拿着启事去找蔡元培，说：“卡尔·马克思的学说在本质上运用上均有超越前人之处，我校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成立，是试图对于革新思想界，做些促进工作。”“马克思学说今后对中国人行将发生不可估计和极深远的影响！”蔡元培被罗章龙的介绍所打动，又详细看了启事和发起人的名单，欣然同意。

1921年11月17日，公开招募会员的启事刊出后，报名者十分踊跃。一个月的时间，会员由19人增至近50人。罗章龙受到极大鼓舞，再次拜访蔡元培，寻求支持。蔡元培不仅批准研究会在北大会议厅召开成立大会，而且应邀参加并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进一步扩大了研究会的影响。罗章龙激动不已，作诗《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成立大会口占》：

革命由来本大仁，吊民伐罪顺天人。

东西海岸圣人出，此理此心一例均。

文理法科新垒开，景山东路荟群才。

天南地北春雷后，曾见金人入梦来。

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正式成立后，罗章龙向蔡元培提出，希望找一所房子作图书室和办公地。经蔡元培批准，北京大学特拨出西斋宿舍中的两间房屋作为学会的活动场所，后被称作“亢慕义斋”，罗章龙还亲手设计了一枚“亢慕义斋图书”章。

研究会初见规模，罗章龙等人热情高涨。他们先后翻译了“康姆尼斯特”丛书、“马克思”丛书、“列宁”丛书等著作，为扩大马克思主义传播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正如罗章龙自己所言：“亢慕义斋倡崇议，科学民主启鸿蒙。”

共产党北京早期组织成员

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成立后，罗章龙和同学们经常聚集在李大钊的办公室，探讨一些理论和实践的问题，其中就涉及是否应该建立一个更为严密的政治组织。李大钊也经常说：“我们应该组织起来，要吸收很多人，只有这样才能做一番事业。”罗章龙等人非常向往俄国十月革命，迫切想建立类似俄共组织的机构。他们不止一次，不止在一个地方酝酿这个问题，但真正建立起组织，还是在1920年俄共（布）代表维经斯基与李大钊会谈之后。

4月的一天，维经斯基在李大钊安排下，与罗章龙、刘仁静、张国焘、李梅羹等学生在图书馆举行座谈。会上，维经斯基首先介绍了十月革命，还详细介绍了苏俄的各项政策法令，以及苏俄所遇到的困难及应对措施。他说，在座的同学参加了五四运动，又在研究马克思学说，都是当前中国革命需要的人才。他勉励在座的人，要好好学习了解苏俄十月革命，正因为如此，中国应有一个像俄国共产党那样的组织。学生们连连点头，更迫切地希望尽快解决建党问题。

1920年10月，共产党北京早期组织在北大红楼李大钊的办公室正式成立。不久，罗章龙加入党组织。11月底举行会议，定名为共产党北京支部，李大钊任书记，罗章龙负责宣传工作。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北京党组织曾考虑推举罗章龙为中共一大代表，但他因忙于开展工人运动，错过这一重要时刻。

参与领导工人运动

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后，罗章龙任中共北京大学支部书记、中共北京区委委员（1925年改为北方区委），集中精力从事工人运动。在党组织的领导下，北大派出一批进步师生深入工厂、矿山和铁路，开展工人运动。罗章龙几次到长辛店为工人讲课，赴南口、唐山等地做路矿工人状况的调查。1921年8月，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成立，罗章龙兼任北方分部主任，开始奔走于北方各地。

对如何发动工人运动，罗章龙起初毫无经验，他甚至向陈独秀说，北方工人运动范围很广，工作非常复杂，希望中央另派人来指导。陈独秀了解他的能力，鼓励他将这一工作干下去。其他同志也建议他“放大胆些”。同志们的信任和鼓励渐渐增强了他的信心。

1921年11月，陇海铁路工人为反对裁人减薪、虐待工人举行罢工。李大钊决定让罗章龙前往领导。罗章龙当夜即动身，围着一条长围巾，戴一顶高檐罗宋帽，“既御寒，又可遮面”，赶赴洛阳。

当时罢工形势十分复杂，洛阳、开封、徐州工人组织自立门户，分为东西两线，帮会色彩浓厚。罗章龙出发不久，已经探听到消息的军政府就放出话来，谁能举报罗章龙的踪迹，定有重赏。这对操湖南口音的罗章龙来说，工作难度无疑大增，且有生命危险。

为了说服罢工东西两线团结一致，罗章龙先找到西线罢工领导人游天洋，取得他的支持。后又与东线领导人魏荣珊同泡澡堂，利用同是湖南老乡的关系获得信任，说服他一致行动。经过近10天的持续斗争，罢工最后以实现工人提出的条件而胜利结束。

陇海铁路罢工是中国共产党成立后领导的第一次较大规模的罢工。时任中央局书记的陈独秀对这次罢工给予高度评价，认为“这是我党初显身手的重大事件”。就连军阀吴佩孚也承认：这次北大书记部人在北方铁路与交通系斗法，居然神出鬼没，打败南方财阀，他们确实有些办法哩！

之后，罗章龙又参与领导了开滦五矿工人、京汉铁路工人的罢工斗争。二七惨案发生后，他一面以北京区委负责人的身份处理善后事宜，一面组织编写《京汉工人流血记》。这本书成为中国共产党第一份详尽记录二七斗争史实的重要文献。

1923年6月，罗章龙在中共三大上被选进5人中央局。在随后召开的中共四大、五大、六大上，他连续当选为中共中央委员或候补中央委员。党的六届四中全会前后，因在反对王明路线斗争中成立“中央非常委员会”“第二省委”等组织，罗章龙被开除党籍，逐渐退出政治舞台。1934年后，先后在河南大学、西北大学、华西大学、湖南大学、湖北大学等校任教，著有《中国国民经济史》等著作。1979年后，任中国革命博物馆顾问，出版回忆录《椿园载记》等。曾任第五、六、七届全国政协委员。1995年在北京逝世。

（执笔：丁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