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今年今日，注意这纪念日的人还少。可是明年以后的今 日，或者有些不同了!或者大不同了!”1919年5月1日，北京《晨报》 “文化副刊”开设了“五一劳动节纪念”专号，李大钊在《“五一节” (May Day)杂感》中写下了这样催人奋进的话语。
(一)
五四运动后，“劳工神圣”呼声高涨，五一国际劳动节的知名度越来 越高。1920年，各行各业都开始共同庆祝这个节日，“不似从前那样孤零 落寞了”。
5月1日，《新青年》第7卷第6号作为“劳动节纪念号”发行。封面 上，印着“劳工神圣”4个大字，刊载了各种类型的文章20多篇，篇幅比 平时增加了一倍。其中李大钊《“五一”(May Day)运动史》一文，介 绍了五一国际劳动节的由来及各国纪念的情况，并指出，“这个运动，是 因为政府屡次扬言改善劳工条件而不实行起来的。民众知道，希望不诚实 的政府是绝望的事，要想达到目的，非靠自己努力不可”。文章最后大 声疾呼:“起!起!!起!!!劬劳辛苦的工人!今天是你们觉醒的日 子了!”
同期还刊载了陈独秀的《劳动者底觉悟》《上海厚生纱厂湖南女工问 题》，文中运用劳动创造一切、剩余价值等马克思主义观点，分析和说明 了中国工人面临的一些重要问题。
《新青年》还邀请16位社会名流、12位工人代表为纪念号题字。孙 中山题字“天下为公”，蔡元培题字“劳工神圣”，植树工人刘朗山题字 “黜逐强权，劳动自治”，怡和纱厂工人刘光典题字“不劳动者之衣食住 等均属盗窃赃物”，等等，大张旗鼓为劳动者呐喊鼓劲。同时，“劳动 节纪念号”还首次以十几万字的篇幅，刊登了反映北京、上海、山西、南 京、唐山、长沙、芜湖等十几个城市和地区工人现状的调查报告，并附图 片32张，详细反映了当时各行业工人劳动、家庭、收入等各方面的情况， 使社会各界特别是书斋里的知识分子对工人阶级的生活有了进一步了解。
《新青年》“劳动节纪念号”上刊登的孙中山、蔡元培及工人的题字
除《新青年》外，《新社会》从1920年4月起连出3期“劳动号”宣传 劳动节，并预言:“劳动运动的曙光也已升起在水平线上将要射出来，遍 照大地了!”北京的《晨报》《北京大学学生周刊》等也发表庆祝文章或 开设专号。与此同时，天津的《大公报》，上海的《民国日报》《星期评 论》等报刊纷纷加入宣传阵营，为庆祝劳动节营造了浓郁的氛围。
通过大量纪念和宣传活动，“北京人士虽然感想不尽相同，但几乎 没有一个人不晓得有劳动节的。单看这一点，中国这一年的进步不能算不 快”。与此同时“新文化的潮流滚滚而来，‘劳工神圣’的声浪也就一天高似一天”。
(二)
1920年5月1日这天，北京大学二院大讲堂里人头攒动，门前悬挂着中 华民国国旗，屋内布满万国旗，“很有点国际味道”。在李大钊等人组织 下，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大会隆重召开，数百名北大师生和校役参加。
李大钊主持会议并做热情洋溢的演讲。他先介绍了五一国际劳动节的 由来:1886年5月1日，美国芝加哥等城市的工人举行同盟罢工。经过英勇 斗争和流血牺牲，为劳动者取得每天工作8小时的权利。国际工人运动组 织——第二国际为纪念这一天，宣布5月1日为国际劳动节，成为全世界工 人团结战斗的节日。接着，他热情颂扬了俄国十月革命后工人运动取得的 成就，鼓励大家坚信劳工神圣，共同争取光明的到来。校役、学生等代表 相继登台发表演讲。
大会散发了《我们校役夜班为什么要纪念五一节呢》等传单，指出 “校役也是一种工作”，而“工作是神圣的，事业是人生最大的责任，能 工作的人方才有高尚的人格，方才不负此生”。要“把全世界人人都纪念 的五一节当作我们一盏引路的明灯。我们本着劳工神圣的信条，跟着这个 明灯走向光明的地方去”。号召大家联合起来，争取“有工大家做，有饭 大家吃”。
会议结束后，北大部分学生走出校门，走上街头，宣传五一国际劳动 节。北京工读互助团的何孟雄、丁肇青、李荟棠等8名同学，租了两辆汽车 巡街宣传。一路上，几名同学一边喊着“劳工万岁”的口号，一边挥舞写 有 “劳工神圣”“资本家的末日”“五月一日万岁”等字样的小旗，向沿 途民众散发《五月一日北京劳工宣言》和《北京劳工传单》等。北京大学 平民教育讲演团的邓中夏等人则乘火车来到长辛店，在工人集中的地方散发 传单，做“我们为什么要纪念五一劳动节”“五一历史”“劳动纪念日与中 国劳动界”等演讲，号召工友们联合起来，把一切土地、田园、工厂、机 器、物料全都拿回到自己手里，受到工人们的热烈欢迎。
(三)
长辛店铁路工人集中，是共产党北京早期组织开展工人运动的重要地 点之一。1921年，邓中夏、史文彬等人开办劳动补习学校，经过一番苦心 经营，已经初具规模，于是决定召开大规模的庆祝劳动节大会，同时把工 会成立起来。
在劳动补习学校及工厂内宣传五一国际劳动节，大伙参加的积极性 很高。工友们一听五一国际劳动节是工人自己的节日，是全世界劳动者的 节日，都感到很新鲜，有的人说:“咱祖宗三代压根就没听说过咱们这帮 受罪的穷哥们自己还有什么节!”“既然是咱们自己的节日，又是为咱穷 哥们办的，那咱们一定去过过。”没几天时间，五一国际劳动节要开会的 事，在全厂传开了。
5月1日一大早，工人们换上干干净净的衣服，成群结队来到长辛店娘 娘宫，不到上午8点大院里就挤满了人。除了铁路工厂的工人，车务见习 所、艺员养成所、劳动补习学校的学生，北京、天津、保定等地的工人代 表以及《晨报》《京报》的记者都来了，一共1500多人。
上午8时30分，摇铃响起。先由工人推举大会主席，接着长辛店劳动补 习学校学生合唱《五一纪念歌》:
美哉自由，世界明星。
拼吾热血，为他牺牲。
要把强权制度一切消除尽。
记取五月一日之良辰。
红旗飞舞，走上光明之路。
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不分贫富贵贱，责任惟互助。
愿大家努力齐进取。
嘹亮的歌声响彻天际，随后工会主任报告工会组织情形，并号召工人 “固结团体、求生活上之丰裕、不受工头之压制、铲除工人作工一切之障 碍”。接着，宣布成立京汉路长辛店铁路工人会。
集会结束后，工人们高呼着“五一节万岁”“劳工万岁”“八小时工 作”“八小时休息”等口号开始游行，一路上散发传单，高呼口号，“几 乎把火车汽笛的声音都压住了”。游行队伍返回娘娘宫后连呼三声“劳动 万岁”，工人们才慢慢散去。当天晚上，娘娘宫里张灯结彩，工人们自编 自演着话剧、相声等，像过年一样热闹喜庆。
除北京之外，上海、天津、唐山、九江、长沙等几十个城市的工人和 学生，也举行了集会或游行，旗帜鲜明地提出尊崇劳动、尊敬劳动者的主 张，古老的中华大地响彻着劳动者的呼声。
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的活动，终于从“几家报馆的纪念日”“三五文 人的运动”“纸面上的笔墨运动”开始走向社会，走向劳工阶层，走向切 实的行动，壮大了工人阶级的力量，进一步推动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 运动的结合。
(执笔:黄迎风 方东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