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骏是什么人，他是天津五四运动的学生领袖，是我的领导，马 骏的口才好，比我能煽动。”1958年2月15日，马骏牺牲30周年之际， 周恩来在中南海西花厅与马骏亲属和当年老战友相聚，共同缅怀马骏。 周恩来满怀深情地说:“天安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今天，我们享受 了......”

(一)

1915年，回族青年马骏从吉林省立第一中学考入天津南开学校。胸 怀大志的他，在一次演讲活动中结识了同校不同班的周恩来，志趣相投的 两人很快结为挚友，经常在一起探讨报国的“大问题”。马骏在南开学校 《校风》第41期发表《如何人格方可谓有价值》一文，提出“当兹求学时 候，勤勉修己。将来身入社会，以救中国”，这与周恩来“为中华之崛起 而读书”一样，都彰显着救国救民的博大胸怀和远大志向。

五四运动爆发后，天津学界很快响应。10天后就成立了天津学生联合 会，马骏担任副会长兼执行部长。他充分发挥自身的组织领导才能，带领 同学们上街宣传、演讲，还发动商界组织商人罢市。

罢市没几天，有商人私下酝酿复市。马骏听说后，立即带着天津学生联合会的几个同学赶到天津总商会，正碰到商会董事们在商讨是否复市。 马骏质问道:“现在正是斗争的关键时候，为什么要复市?”一位姓张的 董事反问:“你是哪里人?在天津有没有财产?你知道我们罢市一天的损 失有多大吗?”

马骏听了这话，义正词严地说:“鄙人是吉林人，在天津无有财产， 但有生命、有热血!请问性命与财产孰重?鄙人虽无财产牺牲，然尚有生 命和热血，可流于诸君面前。”说着，就向商会议事厅旁边的立柱撞去， 幸好被身边的人一把抱住，但马骏的头已撞到柱子上，流了很多血，昏了 过去。马骏的举动震惊了在座的商会董事们，大家感慨:“学生们是真心 爱国的啊，命都不要了。”

天津《益世报》刊登了马骏血溅商会的消息。他大义凛然的精神，感 动了天津商界。最终，天津总商会宣布继续罢市。此次罢市斗争的胜利， 推动了天津反帝反封建爱国运动开展，不久天津各界联合会成立，马骏被 选为负责人。

(二)

1919年8月，济南戒严司令、镇守使马良悍然宣布全省戒严，残酷镇压 当地爱国运动，并杀害济南的回教救国后援会会长马云亭等3人。消息传到 天津，爱国群众义愤填膺，学生运动重新高涨。天津各界联合会公推郭隆 真、刘清扬等10余人，和山东代表一起赴京请愿，要求北洋军阀政府取消 济南戒严令，惩办济南戒严司令、镇守使马良。8月23日，北洋政府总统徐 世昌拒见请愿代表，还派军警将他们拘捕。

报道请愿代表被捕的号外出现在天津街头后，又有上千名学生要求 进京请愿。26日，马骏率领同学赴北京声援。出发前，他慷慨激昂地说: “我们这次请愿，是为了营救被捕的代表，惩办卖国贼马良。我们要抱定 牺牲的决心，要与被捕代表同生死、共患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到 达北京后，学生们聚集新华门前请愿，但毫无结果。他们决定做长期斗争的准备，将请愿队伍迁至天安门，起名“天安村”，马骏被推举为“天安 村临时主席”，负责指挥整个请愿队伍。

28日上午，马骏率领近万名学生，从天安门向新华门进发，一路高喊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惩办马良”“抵制日货”等口号，市民纷纷驻足 观看。下午1点左右，队伍到达新华门，要求总统徐世昌出面。结果左等右 等，等到了京师警察厅总监吴炳湘派来的大批军警。

面对蜂拥而至的军警，马骏毫不畏惧，他高擎旗帜登上一个土墩儿， 向周围的人群大声问道:“这是什么?”

“是中华民国国旗。”

“大家说得很对。国旗是代表国家的，我们中国人应该爱护它，爱护 自己的国家，不容别国侵略。日本曾和袁世凯签订二十一条的条约，现在 又侵略我山东青岛，就是想灭亡我中国。同胞们，要勇敢起来保卫中国， 我们宁死不当亡国奴......”

学生和市民纷纷鼓掌。马骏又对军警说:“你们是中国人，应该爱 中国。你们现在来阻挠我们的爱国行动，是长官命令，不是出自你们本 心......听说好几个月没发饷了。钱上哪里去了?不是被长官入了腰包了 吗?”听到这里，不少军警低下了头。

僵持到下午，军警头目欺骗马骏等学生代表到天安门内谈判，结果一 进入天安门就不准出来了。

大家焦急地等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请愿队伍谢绝了北京爱国团 体送来的饭菜，大家决定绝食!军警们挥动棍棒和枪支向学生猛打，大家 高喊要马骏出来。马骏担心大家的安全，说:“他们要逮我，我出去就是 了!免得大家受累。”代表们不同意，商量着要替马骏改装。一位代表脱 下他的毛料西装，与马骏的蓝布大褂做了交换，两人还换了皮靴。

这时已是晚上9点多钟，军警们拿着手电照代表的脸，一个个辨认，近 两小时也没找出马骏。恼羞成怒的军警点起大汽灯，照得四周如同白昼， 一番更仔细的搜寻，仍然没能找出马骏。

军警又使出新花招，让4个兵警挟持一个代表，拉到大门口大声喝问: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回答没问题的被推出门外放走。挨到马骏的时候，只剩下几个男代表了。面 对喝问，他正气凛然地说:“我是 马骏!”

马骏被捕了。一同被捕的还有其 他几名学生代表。

京师警察厅抓捕爱国学生的暴行 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和愤怒，抗议书 和声援电像雪片一样飞来。担任《天 津学生联合会报》主编的周恩来赶到北 京，组织几千名学生围住京师警察厅， 要求释放被捕学生。天津南开学校校长 张伯苓等人也开展营救和保释工作。迫 于各方压力，8月30日，徐世昌将马骏 和两次被捕的请愿代表全部释放。

获释后的马骏在天津南开学校留影

在回天津的火车上，周恩来、马 骏等商议成立一个比较严密的组织领导学生运动。9月16日，觉悟社成立大 会在草厂庵天津学联办公室召开。为安全起见，他们采用抓阄儿的方法决 定各自的代号，马骏抓到“29”，化名“廿九”;周恩来抓到“5”，化名 “伍豪”;邓颖超抓到“1”，化名“逸豪”。

觉悟社本着“革心、革新”的精神，以“自觉、自决”为宗旨，领导 天津学生爱国运动。成立伊始，创办《觉悟》杂志宣传民主科学思想，并 邀请李大钊到天津向学生宣传马克思主义。成立一周年之际，觉悟社代表 前往北京陶然亭慈悲庵，参加五团体座谈会，推动学生团体联合，为中国 共产党的成立培养了骨干。

北洋政府京师警察厅当年这样记载:“马骏回津后尤为狂妄，他说: ‘入狱前的马骏是家人的马骏，出狱后的马骏就是国人的马骏了。’”

马骏因大闹天安门、坐镇“天安村”而闻名，此后大家都开始叫他 “马天安”了。

(三)

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疯狂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 众。张作霖在北京也公然举起屠刀，李大钊等20多位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 被杀害，大批共产党员入狱。中共北京(临时)市委多次被敌人破坏，北 方的革命形势异常严峻。中共中央从苏联调回大批干部充实领导力量。此 时的马骏受党的指派，正在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考虑到马骏熟悉北 京情况、斗争经验丰富，中央决定派他担任中共北京市委负责人。

这年10月，马骏前往武汉到中央局报到，见到了邓颖超。得知马骏 要到北京开展工作，她劝道:“你是不是跟组织上要求一下，不要去北 京。因为五四时期你在京津搞学运很出名，大家都知道有一个大闹天安门 的‘马天安’。”马骏很坚决:“我知道北京的情况，李大钊先生已经牺 牲了，但这是党的任务。个人生命重要，还是党的事业重要?宁可牺牲自 己，也要坚决完成这个任务。”

听说马骏要来北京，奉系军警在各个路口严加稽查，还公然到北京一 些学校大肆搜捕。马骏是个大胡子，被同学们称为“美髯公”，为此，军 警错抓了不少蓄着大胡子的人。为躲避抓捕，马骏乔装打扮后接上组织关 系，潜入回民多、穷人多的宣武门外地区，想方设法开展工作。他经常变 换住所，衣食住行与干苦力的工人没什么两样，以至警察、暗探搜查了很 长时间，都没有发现一点儿踪迹。

中共北京市委很快重建起来。可惜时间不长，12月，市委学运委员被 捕叛变，马骏随即不幸被捕。在京师看守所他遭到严刑拷打，但始终坚贞 不屈。

北洋军阀政府企图以高官厚禄收买马骏，派教育总长进行劝降:“只 要你不宣传马列主义，不搞革命，大帅叫你当教育次长!”马骏说:“叫我不宣传马列主义，不搞革命，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 

最后，京师警察厅厅长奉张作霖之命，以自由为诱饵，以死亡相威 胁，再次劝降马骏:“大帅让我转告你，他要让你一步。对你没有其他的 要求了，只要你声明脱离共产党，大帅就立刻放了你，如果你不愿意说出 来，那么，我为你准备好了纸和笔。”马骏蔑视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 地挥笔写下“故共产党员马骏之墓”几个大字，高声说:“转告你们大帅 吧!我活着是共产党员，死了还是共产党员!”无计可施的张作霖恼羞成怒，下令处决马骏。 

赤诚报国肝胆在，血沃中华洒春秋。1928年2月15日清晨，北京寒风凛冽，被五花大绑的马骏，端坐在一辆押往天桥刑场的黄包车上，周围都是 扛枪的警察和手持大刀的宪兵。马骏不停地演讲，高呼“各族人民联合起 来!”“打倒旧军阀!”“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凛然赴死。

(执笔:武凌君)